父亲/王万根
父 亲
--王万根
父亲离开我们整整十年了,他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昔,深深根植于我的脑海之中。十年来,每当春节过后或父亲节到来时,我都会以不同的方式追忆我的父亲。然而今天父亲这个最简单题目却令我顿笔沉思,我读过朱自清先生的《背影》,他用朴素的文字,把父亲对儿女的爱,表达得深刻细腻真挚感人,却溢着独特的伤感。然而我只能最贴切的口语诠释我的父亲。
一九三五年二月,父亲出生于胥坝乡洪楼村一个贫苦的农民家庭。十岁时随爹爹奶奶到南陵县何湾乡一个张姓地主家放牛。冬天,地主家的牛不用放,父亲就穿着奶奶编织的草鞋跟着爹爹一起去山上砍柴,回到家奶奶看到父亲脚趾头冻成了冰石头心疼得掉下眼泪,把他冻僵的小脚放在怀里直到父亲脚回温才放开。解放后,父亲与张姓地主还相互来往走动,带我和哥哥去他家玩,一路上还不停指着他儿时放牛、砍柴的山头和小溪,告诉我过去生活艰辛,今天的幸福生活来之不易。
一九五二年,父亲与母亲结婚后不久,父亲被招工到铜陵钢铁厂,成为一名正式工人。母亲与爹爹、奶奶、二叔、三叔、姑妈搬出老屋,住进三太爷家的草屋。一九五四年长江洪水暴发,江堤溃破草屋被冲毁,后重新盖了三间草屋,爹爹奶奶带二叔、三叔、姑妈搬回老屋,母亲带大姐、大哥仍住在这三间草屋里。“大跃进”时期,安徽农村开始实行责任田,我家分得二亩土地无人耕种,父亲只好返乡与母亲一起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单纯简朴的生活。后来二姐、二哥和我也相继在这草屋出世。父亲是一个勤劳又不怕吃苦的人,由于胥坝洪楼的交通不便,父亲肩挑手搬从北江边吴家窑将购买的砖瓦木料运到家中,在一九七一年建起了洪楼大队首屈一指三间川方列柱大瓦房。现在这三间瓦房已超出它本身价值,它蕴藏父亲勤俭治家,不畏艰辛,砥砺前行精神,永不停息一代一代传承下去。
父亲一生节俭,但喜欢抽烟喝酒,对生活要求很低。七八十年代家里生活比较苦,早晚吃米粥或玉米糊,中午一餐米饭。晚上只有一碗腌菜,母亲会煮一个咸鸭蛋给父亲下酒,父亲会在咸鸭蛋开一个小口,用筷子挖出吃一点,再喝几口酒,可以想象到他陶醉其中的愉悦。吃到一半时,父亲会用看一下我和哥哥、姐姐、妹妹,然后把半个咸鸭蛋发给我们共同分享美味佳肴。
在我小时候,父亲还常带我和哥哥、姐姐到流潭乡姑奶奶家和南陵何湾三爹爹家去拜年。父亲带着我们从胥坝走到流潭乡姑奶奶家住上几天,然后再走到南陵何湾三爹爹家。记得有一年春节,父亲带我在三爹爹家玩了好几天,还带我拜访了他儿时放牛张姓地主。回家的那天早晨,三奶奶四点就烧好了菜饭,父亲与三爹爹喝上几杯酒,吃好饭后,来发大叔挑着三爹爹给的一担粮食送我们翻过和尚岭大山,然后父亲挑着担子,我继续跟着后面走,到了下午一点走到新桥时我实在是走不动了,父亲把挑一担粮食二头并到一头,把我坐在另一头篓筐挑着走,就这样,我走一截,父亲挑一截,一直走到晚上十一点我们才到家。这就是一个父亲给孩子的爱,父爱的温暖,父爱的博大精深。
父亲没有念过书,也舍不得为自己花一分钱,但在为儿女读书上却非常大方。他经常对我和哥哥、姐姐、妹妹说,书中自有颜如玉,书中自有黄金屋。如果你们不去好好读书,就走不出胥坝这个江心洲,就看不到外面精彩的世界,如果你没有知识,就永远摆脱不了贫穷,就永远在这块贫瘠的土地生活。只要你们能上到哪儿,我和你妈不管有多苦多累都会供到哪儿。父亲的话语重心长,他的谆谆教诲刻在了儿女的心里。我们在父亲斧正下成长起来,没有辜负父亲寄予殷切期望,八十年代初,大哥考入了铜陵师范,二哥考入铜陵财专,我初中毕业后跟随四叔学木匠并自学法律,1997年考入国家公务员从事司法行政工作。我与大哥、二哥参加工作后,父亲总是告诫我们,人生忙碌,不必太苛求于大富大贵,安心工作守住眼前拥有的就好。父亲的话至今我还铭记在心,可以说父亲是我们的第一任老师,第一任师长,也是第一任导师。
二○○六年六月,父亲说他身体有点不舒服,在我的哀求下,同意我送他到铜陵市人民医院检查,当医生对我说可能是胃癌,我将这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大哥和小妹,第二天送到南京鼓楼医院进一步检查确诊,结果还是一样,当时我和哥哥姐姐妹妹都失声痛哭起来。我们还是抱着一丝侥幸给父亲做了手术,哪怕他多活一天也是我们儿女的福气。父亲手术当天我在铜陵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,没有与哥哥姐姐妹妹一起守候在手术室外,开庭结束后我立马赶到南京,整整在父亲身边守候了三个夜晚。二○○八年春节刚过,父亲拖着他哪沉重的身躯倒下了,我知道,这次父亲是要离开了我们了,我当时强忍着悲痛对父亲说了一句:“爸,您老就是要走,也要等哥哥姐姐妹妹回到家里再走……”,父亲本来已经失去了意识,但似乎听到了我的呼喊,一直撑到哥哥姐姐妹妹全部到家,父亲才闭上他的双眼依依不舍离开了……
在父亲去世后的一次家族聚会上,德明叔说,德文大哥离世是我们王氏家族的一大损失,他为人正直处事公道,在世时我们王家人都听他的,不管我们王家哪一个有困难都会去找他,他都非常乐意帮助。这次无为老家来人说建祠续谱,如果德文老大还在世工作就好做多了。
二○一○年六月,我生病在南京军区总院被推入手术室,好像被一阵轻风吹到另一个世界,看到了父亲与爹爹、二爹爹、三爹爹,还有一位长者正在一起喝茶聊天,父亲看到我来了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很严肃问,小三子(我的乳名)你来干什么,我说我来给你们老人家端茶倒水来了,父亲说我们不需要的,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。我说我来了就不想回去了。那长者大声说到,如果你在不回去就家法伺候。父亲说,老太公生气发火了,你不回去就要给你动家法,你回去吧,国与家还有许多事等着你去做,快走。就这样我被父亲赶了回来。我在想这是不是父亲在天国护佑支撑着我。
今天,在父亲去逝十周年之日,我写的这篇《父亲》虽然苍白无力,但是我感情真实的流露对父亲深切怀念。父亲带走了他一生的牵挂,也带走儿女永远的眷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