新安琅琊王后裔风采:《发现常州长沟别墅和长沟老人》(四)
我在陈诚家做家庭教师
一
1945年9月,抗战胜利后,国民党军政大员都回到了南京。可能因为后方各地教育文化水平有差异,他们的子女到南京后,随班就读有困难,因此纷纷聘请家庭教师辅导补课。
那时我在南京琅瑯路小学担任高阶段主任兼代教导主任,同时还在珠江路口汇文女中兼课,工作很忙。琅小校长余肃卿推荐我去陈诚家做家庭教师。
余校长曾做我老师,又是我领导;而陈诚当时任国防部参谋总长,夫人谭祥是谭延闿的女儿,权势很大。
我很矛盾。因为我祖父的原因(他是老同盟会成员,因不满蒋氏政府而隐退在家,我怕他生气);但我又不能得罪余校长,更不敢得罪陈家。考虑再三,我还是勉强自己前去。
二
陈诚(辞修)家当时住在普陀路7号,离琅小不远。
第一天进陈家,副官把我引进西边的会客室,墙上挂着好多谭延闿的书法。喝了一会茶,陈夫人来了,和蔼可亲的样子。她问了我几句话后,说,希望我每天下午4点去辅导孩子读书,并且把我送到楼门口。
第二天下午4点,我准时上班。副官把我引进楼下东首坐北朝南的一间书房里,内有地毯、沙发、书桌和钢琴,墙上挂有陈诚半身军服大照片。陈家有6个孩子,女儿陈幸、陈平,儿子履安、履庆、履平和履涪。履涪5岁,其余都在琅小读书。一会儿,陈夫人领着履庆、履平来了,他们放学早。大一点的孩子放了学也到了书房做作业。
每天从4点到5点半,我指导他们一个半小时。陈夫人有时也来书房坐坐,听听课,但从不插一句嘴。
不久,最小的履涪也来了。我总爱把他抱坐在膝上教他写字,但他太小了,没有长性,一会儿就下地了。履庆很懂事,帮着我带涪涪。日子长了,孩子们跟我有了感情。尤其是涪涪天真活泼,跟我说许多话。有一次,他在地毯上翻筋斗,我说了一句“顽皮”,他马上说:“老师叫我顽皮,我就拿老师的皮玩玩。”说完就爬到我身上四处搔痒,几个孩子笑死了。有时他告诉我,“妈妈对爸爸说你好”、“今天卢汉来看爸爸的”。有一次,他低低地告诉我:“老头子来了。”原来如此。怪不得进门时门口站了双岗,还停着很多辆汽车。
陈夫人穿着朴素,态度也平和,室内摆设也不多。孩子们也是普普通通的穿着,即使下雪天或大雨天气,总是步行来学校。她一般不许孩子动用家中汽车。在我当老师的8个月里,没看到他家举行过宴会。陈夫人家学渊博,知书达礼,对我尊重得很。
我时常隔着窗户能看到陈诚。他中等身材,宽肩宽脸,总是一身军服。他外出回家有一个习惯,一进门就停车下来,爱在花园里散一会步,绕上一圈,然后进屋上楼。我只近距离见过他一次。那次他休息在家,信步就走进书房来了。我是背对着书房坐着的,他进来也没有声音,所以并不知道。还是涪涪低声告诉我:“爸爸来了。”我紧张地站了起来。他面无笑容,用手示意我坐下,说了几句客套话,低头看看孩子们的作业,就离开了。他是浙江青田口音,很难懂,加上紧张,我没有听懂他讲什么。
听孩子们讲,陈诚每日都起得早,天天要练字,还经常陪夫人读书;每天上班,陈夫人都要送到楼梯口。从孩子们的嘴里可以得知,他们两个感情很好。
三
10月的一天,陈夫人对我说:“你在这里很好,但你年纪还小,你应该再去读点书。我和总长说了,他也同意,你可以和余校长商量一下。”我听了以为他们辞退我了,也就离开了陈家回到琅小。
可是,不多久,副官送来了盖有陈诚“辞修之印”私章的介绍信,介绍我去国立政治大学读书。我知道政治大学是不收学费的,他的信也是管用的,但我不爱当时的“政治”,也就没有前去。因为违背了他们的好意,所以从此我也不好意思去看陈夫人和孩子们了。
四
1995年春天,我在台湾的外甥女台莉(妹妹的孩子)陪父母回常州探亲。我让台莉转交陈履安我写的回忆文章。
8月的一个星期五,她接到了电话,是秘书长代履安打来的,说了20多分钟,说陈先生看过了信和文章,很感动,还记得当年的情景。还问我是否还在教书?生活过得好不好?
算来,事隔半个世纪了,虽然只是由外甥女转告,但也算是圆了我心中的一个念想。